吃完饭后,几人说说笑笑的闹了一阵,冉儿身子不经累,眼见着就想要睡下了,风瑶伺候他洗脸洗脚,又用温布擦了擦身子,墨儿想着怎么也是半个主子,吓得赶紧去劝,心雅一句“也算是替我尽孝了”风瑶也乐得眉开眼笑。墨儿一想,反正早晚是主子的儿媳夫,总归是尽孝的不是,他又不是没长眼,何必拦着?眼见着主子整个人乐呵呵的,他也就放心了。
三更天的时候,待所有人都已歇下,她一个人偷偷的去了御书房,只见灯依旧再亮着,只是除了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再无一人在旁。
心雅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终于迈步走了进去。她知道,进去的只是一个女儿,踏出来时,极有可能只是臣子了。
这场她与皇上的硬仗,如果可以,她并不想打,只是,不得不为之,为了疼她的爹爹,只能迎刃而上了。
“知道你会来,特意等着呢。先坐吧”皇上端坐在椅子上,对心雅的到来并不感到惊奇,一派镇定的继续批着奏章。
姜不愧是老的辣,古语果真不假。心雅暗叹道。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皇上才放下手中的奏折。
既然早知自己会来,怎会不早些处理完奏折?妄图利用拖延时间来消磨对手的耐心,此等对付三岁孩子的招数,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心里绕了十八个弯。面上却一片笑盈盈的,仍就温吞的饮着茶。
“既然如此,母皇恐怕已知儿臣的来意了,不知考虑的如何?”心雅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到,“当然,儿臣相信,以母皇的睿智英明足矣做出令人满意的决定。”
虽然第一局输了,但是心雅很快反将一军,反守为攻。无论何时,永远要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朕明确的告诉你,朕不答应。”皇上一双龙目炯炯有神,像两柄飞刀一般凌烈的盯着心雅。
帝王的威压瞬间释放,虽然早已料到,但终究没有想到竟会如此毫不留情的拒绝。
只是龙心雅是谁?她绝不会因此就放任自己的爹爹在深宫里一直受苦,直到生命彻底流逝。
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她没有兴趣去尝试。
“天下之事,无不变之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母皇执掌天下,早已应该清楚才是。”
“哦,比如呢?”
“比如,生或死,信任或欺骗,宠冠六宫或是风烛残年,更比如……”
“够了,朕不想再听。还有,世事无常,变端无数,却始终有些事,永远不会变,就比如,一个人的根,即使变了,朕也有办法,再回到最初模样。”皇上听到自己一生中最无可奈何之事,心雅的话更是像一把剪刀,直接剪掉了这么多年自我欺骗的遮羞布,霎时间恼怒起来。皇上一拍御案,被激怒的神情使得暗潮汹涌下的“和谈”再无可能。
御书房里,尴尬的既是母女更是君臣的两人,一时间都站了起来,在此事上的互不相让却又不想互相伤害,两人的内心都是天人交战,静谧的氛围,诡异的厉害。紧张的连呼吸的吐纳都显得格外清晰。
“哦,母皇是这样认为的。既如此,儿臣告退。”龙心雅一弯腰,正准备离开御书房,只是嘴角嘲讽的笑意,使得皇上一惊,多少年了,这笑容,竟与当年的皇姐临死时一模一样,看着十分惊悚。
“站住,皇儿,朕并不想如此做,只是,有些东西一旦放手就永远都拿不回来,而朕,如今不想。”皇上摇摇头,又意味深长的尽力的解释,只是理由却显得十分苍白。
“母皇,恕儿臣直言,您其实在十几年前,早已放手了,如今的一切,不过是所谓的自我蒙蔽罢了,更何况,您真的想与我爹爹成为怨偶么?到了如今这般地步,就别在互相伤害了,儿臣言尽于此,告辞了。”
心雅说完,还未待皇上说什么,转身便走了。天快亮了,她要赶回椒房殿,免得爹爹担心。
“怨偶,冉儿难道当真如此怨朕?”皇上一下子摔坐在龙椅上,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痛苦的闭上眼睛,当年的桃源初见,到迎娶靖王正君的大婚之夜,到为了自己的朝堂大局他甘心为侍,椒房殿里为自己生下心儿许下一生的承诺,没想到,二人最后竟走到这一步。
……
走错一步,万劫不复。到如今,也只能选择放手了,不管自己愿不愿意。世间所有的债,不都是可以补偿的,所有的错误,不都是可以原谅的。
罢了……
“来人”
暗卫不知从何方出现,悄无声息,跪在地上等待皇上的命令。
一番吩咐过后……
“是,主子,奴告退。
第二天的早朝,皇上自登基二十几年以来第一次停了朝会,却传下两道旨意,一道是皇贵君殿下忧思成疾,于昨夜薨逝,追封为孝圣君后,另加封谥号为懿,另一道是皇女龙心雅人品贵重,自即日起册封为宸亲王,享半幅太女仪仗,一应礼遇皆是如此。
一时激起千层浪,这天下朝堂的大势如何,谁又知道呢?
所有的人都以为自己是猎人,只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是别人的猎物却尚不自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