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杨宇汉进门换鞋时极小心，果然按他交代好的，客厅亮着一盏壁灯，房间门关着，极安静，月亮该是睡着了，他半提起脚步走到冰箱前，拿了一个面包，踮脚回客厅，瘫坐在沙发上，倒杯水，大口咬起面包，全身的质量似乎随力气耗尽而消失，四肢轻得几乎失去感觉。每天，这样静静躺靠二十分钟，对杨宇汉来说，已经可以大补精神。
吃过面包喝过水，杨宇汉闭目养神，房门轻轻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走出来，无声无息，坐到沙发上，猛地半扑到杨宇汉身上。杨宇汉拥住她，月亮，还没睡？
爸爸，你怎么不害怕？杨月亮笔凑近杨宇汉的眼。
爸爸有绝技，知道月亮要吓人。杨宇汉笑着，早在女儿打开房门，他就知道了，假装没有察觉。
杨月亮盯住杨宇汉认真地看，认真地想了想，说，爸爸教我绝技。
月亮长大了就会。杨宇汉拍拍女儿的肩，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忘记爸爸交代的话了？早睡早起精神好。
我很早关灯睡了的。杨月亮辩解，被子盖好好的，闭上眼睛，听到爸爸回家我才睁开眼的。
爸爸相信月亮，以后月亮闭上眼睛后别想着听爸爸的声音。杨宇汉将女儿抱在膝上，抚抚她的后脑勺，晚饭吃饱了？
杨月亮用力点头，我做了三明治，夹了爸爸早上煎的鸡蛋和火腿，还夹了生菜，在微波炉加热了，热水冲了水奶，两个三明治，一碗牛奶，全部吃光，厉害吧。
我们月亮肯定厉害。杨宇汉笑，鼻头却有些酸痛，说，月亮倒热水要小心，用微波炉也要小心。
我可小心了，三明治做得可好吃了。杨月亮从他腿上跳下，我现在给爸爸做两个。
杨宇汉拉住女儿，爸爸吃过了，正宏叔叔知道月亮棒，今天又奖你好多礼物。
什么，我要看，我要看。杨月亮扭着脖子四下望。
杨宇汉开亮了大灯，将沙发角一个袋子亮出，杨月亮欢叫一声扑过去。
尽管不知是第几次了，杨宇汉还是很惊讶，袋里装着那么多东西，杨月亮一样一样摆开，裙子，毛绒玩具，彩色笔，儿童手表，太阳帽，转笔刀，铅笔。
杨月亮惊叹，正宏叔叔奖我这么多礼物，谢谢正宏叔叔。
父女聊了一会，杨宇汉认真听了杨月亮班里的趣事后，杨月亮满意地回房休息了。客厅重新变得寂静，礼物散摆在沙发上，杨宇汉对着它们发呆，几年了，他仍无法理解老板王正宏，为什么这样对自己的女儿杨月亮。
正准备洗澡，王明媛来电话，杨宇汉尽量让声音显得精神，王明媛还是听出他的疲累，问，又加班到现在？你们老板怎么总这样？身体怎么受得了？
习惯了。杨宇汉说，身体没事。
睡之前泡泡脚吧，上次买的中药包还有吗？我再买？
不用，还有很多。
两人谈了一会杨月亮的情况，王明媛说，月亮还是不愿跟我回家，给她买晚餐也不要，说你早上就做好了，她宁愿一个人呆在家里。
我早上是煎了鸡蛋和火腿。杨宇汉说，她大概习惯了，你别在意。
王明媛笑了，我在意什么，我是怕月亮……
杨宇汉默了。
王明媛转换话题，说，听说郊区的龙湖花海很不错，也不远，看哪个周末有空，一起带月亮去看看。
结束通话后，王明媛将炖好的银耳放进冰箱，中午杨宇汉打电话托她接杨月亮，她就准备了银耳，上班前放在锅里，设定时间炖煮，准备将杨月亮接回家，杨宇汉来带她时顺便给他当夜宵的。
杨宇汉将王正宏送给女儿的礼物收进袋子，又忍不住想，王正宏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