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顶老头儿放下手中的电话，看着面前这一桌子的饭菜，却怎么也吃不下去。老头想起了刚才自己老伴儿说的那番话，心里便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也伴随了秃顶老头儿好几十年，每当秃顶老头儿想起过去的事情时，这种说不出的感觉便会涌上心头。
是的，老头的身上背负了一条人命，并且这一背就是几十年。说句不负责任的话，在好几十年前，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年代，杀了人不必受到法律的制裁，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幸事才对，可这件事却折磨了秃顶老头好几十年，每当晚上做梦的时候，秃顶老头儿便常常会梦到那张痛苦狰狞的脸，和他身下那张黄纸上写的字，秃顶老头便会一身冷汗的醒来。
而提起这件事情，可真是说来话长。
建国前期，好多地方由于天灾人祸都闹饥荒，而这辽阔的大东北可谓是白山黑水，物资丰富，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于是各地那些挨饿的灾民便纷纷闯关东来到了这里，这秃顶老头一家子便是祖上闯关东时来到东北的，后来几经辗转，便在离碾子山不远的一个叫啄木岗的地方安了身立了脚，以为从此可以过上安稳太平，丰衣足食的小日子。只是那些年战乱纷繁，再加上山上胡子（土匪）横行，这日子也不是太好过。
这日，天刚眼搽儿黑，这老秃太太从茅房方便完回来，隐隐约约地听见东墙根儿有些什么动静，便走了过去瞧个明白。
只见一脸白如纸的半大小子，正从墙角儿的一狗洞子里扬着头将大半个身子探了进来，见老秃太太走了过来，便惊慌失措地想要将身子缩回去，只可惜这狗洞子太窄，钻进来容易，这想要出去还得费点时间，而这老秃太太说时迟那时快，迅速地伸出手来，将这半大小子从狗洞子里探进来的半个身子紧紧地按在地上，回过头来朝屋子里大喊道:“快来人呐，这院子里来贼了。”
正在屋子里呆着的秃顶老头儿听见老秃太太的叫喊声便急忙跑了出去。走上前一看，这个小毛贼已被老秃太太逮个正着，便朝这半大小子脸上狠狠地吐了一口黏痰后说:“你这个缺心眼儿的小毛贼，这天还没黑你就敢出来偷。”
只见这半大小子浑身吓得直哆嗦，眼睛直直地看着秃顶老头不敢说话。
还在用手死死地摁着这个半大小子的老秃太太，有些拿不定主意地回头问秃顶老头:“相公，你看这事儿咋办呢？”
秃顶老头儿不假思索地说:“还能咋办？弄死他算了。”
老秃太太有些诧异地说:“弄死他？这能行吗？他也只不过是钻了个咱们家的狗洞子罢了，也没做什么过格的事儿了呀！再说，看他年纪尚小……”
还没等老秃太太把话说完，秃顶老头便打断她说:“等他做出点什么事儿来，那不就晚了，咱这乡里乡亲的鸡鸭鹅狗，还有这粮食还不得都被他惦记上。”
老秃太太有些担心地说:“那万一他不是小偷，再说，这终归是一条人命啊！”
秃顶老头有些不耐烦地说:“万一？没有万一，他要不是小贼，咋大门不走，偏钻这狗洞子。不是小贼还能是啥？现在这个年代，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你今天大发慈悲放了他，没准哪天他就来将咱家能吃的东西一扫而空，到时候挨饿的就是咱们。”
老秃太太听了秃顶老头的这番话后，一寻思这自己还连饭都吃不饱呢，哪有心思怜悯别人，于是便低下了头不再多说。
秃顶老头见老秃太太低下了头沉默不语，还以为她于心不忍，便劝道:“你这婆娘，想啥呢？也不说个话。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也不用闹心，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妇道人家就是心软。这小贼看模样不像是咱们村里的人，万一要是山上那帮胡子派来的奸细，若是放他回去通风报信儿，这帮毛子知道了咱们村有粮食，这整个村子都得遭殃。所以不管这小子是干啥的，都得弄死他。”
老秃太太听到胡子两个字便有些害怕起来，紧张地对秃顶老头说:“那相公，你看现在咋办呢？”
“你把手松开，我按着他。你去上对门老陈头家找几个人手来，再从他们家要两根绳子来。”说着秃顶老头便双手按住了这个半大小子。
这半大小子听了刚刚秃顶老头和老秃太太的对话后，知道自己就快要没命了，便开始挣扎了起来。
只见他的身子在秃顶老头的双手下死劲地蹭着，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眼角也急得流出了泪水来。
不一会儿，老秃太太便手里拿着绳子，带着几个人手赶了回来，其中老陈头家的二儿媳妇见这个小贼在地上蹭着，嘴里嗯嗯嗯地叫着，却也不说个话，便有些纳闷地低头对小贼说:“你这小子，长得倒还挺俊，都快要死了，咋还不说个话呢，难不成是个哑巴？”
秃顶老头听了老陈头家二儿媳妇的话后长叹了一口气说:“哑巴好，哑巴死了到阴间都告不了状。”
老陈家的二儿媳妇听了秃顶老头的这番话后抬杠似的说:“难不成这还是个冤死鬼？”
秃顶老头清了清嗓子后对大家说:“好了，好了，都先别贫嘴了，先把这小毛贼处理掉再说。”
老秃太太低头看向这个半大小子，只见他眼角滚着眼泪疙瘩，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恐惧，嘴不停地嗯嗯嗯地叫喊着，像是祈求着人们高抬贵手，留他一条贱命。老秃太太看得直揪心，便转过头来声音颤抖地对秃顶老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