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大门遥遥在望，府里已经掌了灯。一眼望去整座府邸
沉浸在温暖祥和的气息之中。
我不由得勒紧马缰加快步伐。
大门外的两盏琉璃宫灯在夜风中忽明忽暗，灯下似乎站了一个人，可离的太远瞧不真切。
待再走近些，春好在我身侧小声提醒道：“公主，怕是驸马爷出门迎您来了。”
我夜间视物的本领不太好，遂眯了眼睛细细打量，果然是萧襄手执了一盏高丽纸灯立于门前向我这边望着。
我急忙打马上前，嘴角止不住上扬出一个柔美的弧度。
“昌平。”萧襄步下台阶，向我伸出手。
我翻身下马，将马缰递给早已闻讯迎上来的小厮，伸出右手握住了萧襄那只骨节分明略有薄茧的手掌。
“夜里风凉，夫君何故等在门外，在屋里等也是一样的。”我接过萧襄手中的灯盏递与春好。
“夜里风凉，你又视物不清，等在门外我心安些。”萧襄揉了揉我微凉的手指。
我心中暖意升腾，抽出手揽住萧襄的臂膀。
“不怕，方才出宫时姿晴姑姑着人在我的马上挂了气风灯，又有春好在身畔，夫君大可心安。”
我想了想又道：“夫君这样等在门外，婉儿心中才是难安。”
春好见我与萧襄这般你侬我侬的形容，嘴角微弯，低头福了福退了下去。
我瞧见春好脸上的神情，不禁脸面微红。以为接下来定又是一场芙蓉帐暖。
遂拿出本公主难得一见的羞羞答答，扭扭捏捏的任由萧襄拉我进入房内。
没想到房门关严后，萧襄却将我按坐在几案旁的坐塌上，神色十分肃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夫君？”我疑惑道，全然忘记了方才还在努力的作羞涩状。
萧襄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倒了一杯清水拿在手中把玩，许久不见他有下一步动作。
“夫君？”我又唤了一声，伸手搭在萧襄的肩头轻晃两下。
萧襄这才如同大梦初醒一般拉下我搭在他肩头的左手。
“昌平。”萧襄开口，脸上的神色有些慌乱。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
“你，可愿随我走？”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语气中带了些许不确定，我的左手随之一紧，手心微微有冷汗渍出。
“天涯海角，去哪里都好。或是找一处世外桃源就此隐居。我会一直陪着你看遍大好河山，就像微臣当初对公主承诺的那样。”
他的眼神热切，像是有一团火在其间燃烧。
我咬了咬嘴唇，抽出被他握紧的左手，顺手取过被他掌心焐热的清水抿了一口。萧襄眼中的光芒似乎黯了一黯。
“我不明白。”我试探着开口。
“我是萧梁最尊贵的长公主，哥哥愿意给我这世间最好的一切。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又求而不得的。”
我站起身，望着依旧垂腿坐在案几边的萧襄。
“这样的身份地位足够护你一世周全，夫君想要带我看遍山河，不日我就可奏请陛下加派一千精锐护佑你我启程，为何却说出就此隐居之类的话？”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萧襄终于苦笑一声。
“是我唐突了，你自小长在宫中，见惯了锦衣玉食，哪里能隐居荒野过寻常人家的日子。”
萧襄起身，自袖口中摸出一玲珑锦匣，推开盒盖，取出手书一封递于我面前。
“这是今日早朝后陛下交与我的密函，上面是探子传来的密报。近来边境不安，有一起身份不明的魏人越过我梁国边境进入北凉，且出入甚是频繁。陛下难安，欲派我前去西北边境整顿军心，严阵以待。”
我早已心乱如麻，眼睛模糊，一个字也看不真切。索性弃了密函，只向萧襄道：“何时出发？”
“今夜亥时。”萧襄将我手中揉得面目全非的密函置于烛火中直至燃烧殆尽。
“军情紧急，需早做打算。”
我看着在烛火中被烧成灰烬的纸片残渣，回忆起萧襄近来日日督促我练刀，看我的眼神里也分外依恋。此刻想来，他是知晓终归有这一日的离别。
我微微侧过头靠在萧襄的怀里，望向窗外月色中已抽出新叶的柳枝。
“如今□□渐浓，此去今日，夫君归来何时？”我在萧襄怀中抬起头微蹙了眉问道。
“最迟来年开春前，臣定回来。”他将我更紧的拥入怀中，“如若战事不起，臣还有命回来......”
“不许胡说！”我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惊叫出声，萧襄被我狠命推出丈远，一个踉跄，险些打翻博古架上的一对白瓷缠丝莲花瓶。
“昌平。”萧襄慢慢站直身子，只唤我一声并未上前。许是从未见过我如此失控。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开口道：“本宫反悔了，本宫不许你走。”
萧襄想要开口说什么被我抬手制止，我一步一步靠近他，脸上居然绽出笑容，可那笑容危险并未直达眼底，手指攥紧水葱似的指甲掐进肉里，我几乎忘记了疼痛。
“你要留下来！听着，本宫命令你留下来！”我伸手死死抓住萧襄的衣襟。
“方才你不是问本宫是否愿与你一同归隐山林游历四方吗？好！本宫答应你！明日，不，即刻就启程。”
说着就要转身唤春好进来为我整理行装。不想被萧襄一把扯住困进怀里。
“公主殿下。”春好听见响动叩门询问。
“可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奴婢这就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