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蜂身上有一根有力的长螫针,在遇到攻击或不友善干扰时,会群起攻击,可以致人出现过敏反应和毒性反应,严重者可导致死亡。蜂毒主要含有蚁酸,神经毒和组胺。人被蛰伤后,主要是局部剧痛、灼热、红肿或水疱形成。”
教导主任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这几行字。半晌,教导主任终于将颤抖的手从鼠标上移开,握了几次茶杯都没拿起,干脆攥紧了拳头搁桌上,头一歪,凶光一瞟,说:“学校有校医,校医也有这个能力处理这种伤,你们为什么还要打120?小题大做,你们不知道学校对面就是报社吗?”
姚梓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她不明白,自认为做事完美已与纰漏绝缘,怎么还是让领导不满意?
上一世,直肠子的她把小鸢送上救护车,面对报社记者的提问,她没心没肺地说道:“我找不到校医的人,就打120了。”于是,第二天,地方新闻的头版头条就是:校医失职?中毒学生险过鬼门关。
虽然学校用两周的时间压下了此事,但被市教育局责令整改医务室,坊间还广为流传校医渎职的说法。堂堂四星级高中的脸丢到西伯利亚了,而姚梓就成了校领导们的众矢之的。要不是班主任护着,学校也不舍得姚梓这个尖子生,恐怕她的下场就和上一世的小程哥一样被迫转学了。
可这一世,姚梓也都关照一起送小鸢上救护车的同学不要理会记者,这件事也没有出现在地方新闻上,学校声誉也没有收到一丁点儿负面影响,怎么自己还是做错了?
姚梓干脆把现场交给了小程哥,自己就安安静静做一个聆听者。
小程哥一扫往日的逗趣作风,此时严肃得冷若冰霜,一双眼睛如冰冻的湖水。他尽量压制不满的情绪,很有绅士风度地说:“学校对面有没有报社和我们救同学们的命毫无关系。我们只是做了该做了,胡蜂的毒可大可小,百度上也说了,像陆小鸢那样当场晕过去的情况还是马上送医院比较好。我想,学校也不希望重蹈去年的覆辙吧。”说到最后一句话,小程哥的嘴角勾起了一个不太起眼的弧度,几分讥讽,又有几分得意。
小程哥影射的是去年高三一学生突发心肌梗塞抢救无效死亡的事,不过那件事学校已经尽到了义务,但是事情传出去被人议论,学校总归有点难堪。旧伤疤一揭,似乎还有丝丝拉拉的疼,教导主任瞬间愕然,一时没了话。她摸了摸额头,又喝了口水。不料,她竟点名要姚梓说话,注视着她的脸说:“120是你打的,你有没有对记者说什么?”
“没有没有……”姚梓像拨浪鼓一样猛摇头,小心翼翼地说,“当时我也不知道那几个人是不是真的记者,我就把一起送陆小鸢上车的同学拉开了。”
“是……”姚梓拖着尾音,头随声音的变弱而越压越低,直到快埋进胸口位置时,被教导主任雷鸣般的拍桌吓得与脊梁骨迅速排成一直线。教导主任继续说:“你要时时刻刻记住,你是四中的学生,不能做任何有损学校荣誉的事情。”
“我知道我知道……”姚梓如啄米的小鸡一般点头,尽显听话的好学生的做派。旁边的小程哥暗暗哼了一下,扭过头去了。
合上办公室门的瞬间,姚梓按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不觉走路时变得飘飘然了。小程哥拽住她衣袖,双眼倒是解冻了,但是眉宇间积了几分忧虑,他说:“真不懂你,明明是我们在理,你却还这么一副犯了错的样子。我算是认清你了,你就是个没锅找锅背的人。”
上次姚梓因为营业员的事和他吵架时,他也是这么评价自己的。姚梓自己也是恨铁不成钢,明明可以硬气一点的,但最后还是胆小懦弱占了上风,她似乎把委曲求全当成了行走天下的唯一原则。不管对方身份地位怎样,她总是当和事老,你退一步,我退一步,大家都退一步。或者,你不愿意退步,那我退,不管我是对是错,也不管我退多少步,只要和和气气就行。这一点,让小程哥不解,也看不惯。
见姚梓无言以对,小程哥继续说:“教导主任护学校面子心切,似乎也无可厚非。但你做得完全正确,这种事大家都有眼睛,大家都看得懂。别人一凶,你就胆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认错了,时间长了岂不是会认为你好欺负?”
姚梓咽了一口唾沫,辩解道:“可她是老师,还是领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那也不能这样啊,你以后对上司也这样?那你在上司眼中就是个软柿子。我真是担心你啊?”
“你担心我?”姚梓瞪圆了眼睛,指了指自己。
“是啊。”小程哥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姚梓抿嘴笑了,说:“那你保护我好吗?”
“没问题啊。”小程哥的回答还是那么爽快。他打了个响指,笑道:“不过,我不收你保护费。咱们是好兄弟嘛。”说完,他亮出了手掌。笑容如春风,吹起了几点醉意。
姚梓会意,击了一掌,心中暖流涌动。两人有说有笑地回了班级,把教导主任的臭脸甩到九霄云外。
倒不是有史以来小程哥第一次对自己说这么仗义的话,再来一世的姚梓重温到了年少时的感动。按照她青梅竹马的说法,女孩的一生中,总有几个异性不把她恋人,却能护她一世。哎,高中苦短,再来一世,天大的恩赐,好好珍惜吧。
话说小鸢,恢复意识后一眼见到的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