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的皮肉发胀，似有脓水从体内向外奔涌，我抵不住疼痛，终是呻吟了一声。虽是佯装睡着，到底是感受到言悉和小花走到床边，甚至能感受到言悉热辣辣的目光好似骄阳烧遍了我。
“梓桑全身溃烂，毒脓四流，如何是好？”言悉的手背测测了我额头的温度，道，“还有些烧烫。”
“梓桑的梳洗之刑，虽是只受了一半，但是竹槎上的倒钩刺细密阴狠，再者，被人在竹槎上曳来曳去，全身上下，竟无一块好肉。大少夫人这次过于狠毒了。”小花顿了顿，道，“看来，她不只是想追查大少爷中毒之事那么简单。她一心想要了梓桑的命。一个小丫鬟，何至于如此深仇大恨？”
少顷，言悉才道：“有何方法可以令她恢复到过去那般？”
“方法不难，只是较为繁琐。我会配制出以醉羊蹄根、土桂皮、生半夏、生南星、生川乌、生草乌、闹羊花为材料的七花药粉，每日以清水擦拭全身上下每一寸伤口，再抹上七花药粉外敷，再开些止痛生血活络的药方内服。但是清水擦拭伤口的水量需要十分斟酌，不可多不可少，只要擦拭净外皮即可，切记将清水渗入肌肤，不然梓桑如受灼肤裂腑之刑。所以，敷药之事，需找一个可信之人。”小花巨细无遗地嘱咐，“在西城你可信之人亦不外乎那么几个，我看洛青对她颇有意思，必然会善加照顾，不如就准洛青一段时日的假期，每天贴身照顾梓桑，待她康复之后，便合计个好日子，许了梓桑给他。待他日他二人成亲之后，你就放他们离开凌月城，我会为梓桑除去那块疤面，让他们开心快活的生活。还能为你谋个体恤下属的好名声，一举两得！”
“小花，我觉得，你今日话特别多！”语调平顺，似无不妥。
“不是我今日话多，是今日的话特别刺耳罢了，哈哈……”小花的声音渐行渐远。“明日我会送药过来，记得外敷内服，不可废其一。”
房内只剩下我和言悉，他一直坐在床边，而我却始终不敢睁开眼，我隐瞒了九月十六夜，我与赫迪诺在一起的事实，若是言悉追问起来，我终不知如何辩解比较好。或者，并无法辩解，我确实犯了言悉的大忌。
他俯下身，轻柔道：“我知道你醒着。”
我扇动着睫毛，慢慢吃力地划开眼，道：“少……少爷……”
“小花的嘱咐，你可都听仔细了，好好休息吧。”
他起身就走，我周身动弹不得，只余了眼角的尾光。“多谢……少爷救命之恩。”
“不必了，我说过当我的贴身丫鬟必须忠心。你隐瞒当晚和大哥在一起，便是你第一次对我不忠。”他未转身，清清冷冷的背影如挂在树梢上的寂寞月光。
我问：“那么，为什么还救我？”
“还有点舍不得。”他的修长的手指抵住门框，说道，“别有下次！”
哐当声落，房间内空余我一人，我转着眼珠，心里略有些忐忑。这不是我第一次对言悉的不忠心，还有第二次，那便是有感于小七的孝心而包庇了他。心底隐隐总觉得不安生，有种山雨欲来的憋屈。言悉是在乎我的，他与北羽流萤言辞相较的角力，撕裂了他们勉强维系的尴尬关系。可是既然在乎我，对我的热情却总是时有时无，忽近忽远，仿佛一旦靠近我，又要瞬间离开百米。身上的皮肉适时的阵阵裂痛，倒是让我的脑子没有时间胡思乱想，身上的疼，远远超越了心里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