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界,板柜川古战场。
临河而对峙的战死者之怨魂在此处被聚集,化作修罗亡魂的他们——裹挟着对生灵的执念,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永无止境的杀戮。
拼至一兵一卒,将整条大河染红,随着第二日寅时的鸡鸣响起,再次复活的他们无所畏惧,接着向敌阵冲锋。
这百年间,古战场的大地不知被鲜血浸泡了多少遍,漫山遍野的彼岸花在死去将士的铠甲上凛然绽放。
这些破败的旗帜与铠甲,述说着在这战场上曾经发生过的故事——曾经,藤原广嗣带领他的叛乱军总计一万骑,于此地对阵官家的军队,却因指挥不利,饮恨而败北。
在场的将士们并没有怨恨这位力所不能及的忠义之士,它们曾在这片战场上奋力拼杀,并肩作战,直到杀出血路,护送广嗣大人撤退——直到战争结束,被官军斩杀的八千余人被割走头颅,就这么被丢在板柜川的大平原上,只有乌鸦替他们收尸,更不会有人前来凭吊。
他们仇恨的,永远都只有那些分不清黑白正邪的官家人,那些自视甚高却目光短浅,将他人作为旗子,将性命当做草芥看待的水蛭们。
没日没夜的斩杀不仅没有减少他们的怨恨,反而平添了无数的戾气——假如有常人穿越界限、踏足此地的话,会被空气中满溢的杀戮之意侵染而迷失内心,不过数秒就将堕落为修罗的一员,连返回轮回的资格都将被剥夺。
将身躯套在武士铠甲中,逾三米高的巨人挪动着燃烧磷火的身躯,转身看向不远处渐渐打开的裂缝。
在裂缝的另一面,无数的生灵正在奋命搏杀,血腥气通过西行樱打开的’界限’,充斥着它的残缺的精神。
让这些无知的蝼蚁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杀戮吧。
武士将缠绕冥火的太刀指向裂缝。无需多言,在他身前的修罗界大军呐喊着展开了声势浩大的冲锋。
“杀——”
震彻平安京夜晚的喊杀过后,不断有铁骑从纷飞的花瓣当中现身。
终于,骑着即便被暴雨洗涤亦未见冥火衰弱的骷髅马,无头的武士们穿着生前的兜鍪,为这凡世的大地带来了灾祸。
原本还仗着人数优势在奋力拼杀的官家所剩不多的军队,在真正的“修罗”面前,被摧枯拉朽一般毁灭殆尽——不断有人被斩下头颅,倒下的身躯被马匹碾碎,妄图往生轮回的魂魄被从残肢断臂中拉出来,被西行樱当做养料吸收。
人间地狱……便是如此吧。
群龙无首的阴阳寮此时也已经乱了套,勉强在角落中支撑着结界苟全性命,却已经被逼得无处可逃,不少没见过世面的阴阳师甚至已经被此景骇得近乎疯狂。
“终于是来了吗。”
“来是来了……但一口气来了这么多,你真的对付得了吗?”
凡世的刀刃完全奈何不了这群索命的亡魂,连铠甲都还没碰到,便被缠身冥火烧成了灰烬,若不是缇欧反应快及时脱了手,恐怕连自己也都难逃被烧成灰的命运了。
“说实话,我连一个都不觉得自己能打得过。”
“凡世的刀刃自然奈何不了,他们可是自修罗界古战场前来此地奔丧的军团啊。”
白刃一闪。
黑铁剑士斩下了亡魂的马头与手臂,丢掉正在被灼烧的兵锋,将原本握在对方手中的太刀给捡了起来。
“喂,你……”
火焰仍旧在燃烧着,却奈何不了剑士分毫——它被那件奇特的铠甲隔绝,无论是多么想就此吞噬自己的主人,却依旧只能像被驯服的野马一般发出无奈的噼啪声。
【这件铠甲,正是那位曾经的‘天下第一剑士’从修罗界带回来的宝物。我也说过了,凡世的一切都无法驾驭这些超脱世间的珍宝,但只要条件出现变化,那么情况自然就不一样了……也是在这时候我才明白的,我的师父为什么要让我们在成为天下第一剑士之后,再来这里取得至天的兵器。】
也就是说没我事了咯。抹掉脸上的雨水,缇欧带着微妙的表情白了站在她身边的芝一眼。
真是扫兴,本来以为还能再发挥一些余热的呢。
【你当然还有要去做的事情,不然就没有出现在这个战场上的理由了!】
天之声里的芝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听好了,缇欧·提斯卡托尔,就在这个当口上,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在一开始的时候,我想让你杀了魂魄归尘吧。】
哦,终于肯说了?这和我之后要去做的事情关系大不大?
很大。
好吧。
她低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顺手闪过了鬼魂一击雄浑有力的横扫。
那么请您长话短说,我很赶时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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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为喜欢上一个人,需要什么严谨缜密的前提条件吗,还是说,只要第一次见面的第一印象,就足以一见钟情,愿意为了对方而不顾一切?
缇欧-提斯卡托尔,你这样思维回路奇特的笨蛋注定会是前者,但芝……我却不是。从第一眼看到她,从你的背后见到那张英姿飒爽的脸庞开始,我就已经明白了……
她就是我命中注定也是唯一的,将要陪我走完剩下这一半旅途的另一半。
面对着她,无血无泪的东国剑士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死手。
夺走了对方的刀也没有顺便夺走她的性命,亲自抱着昏迷的她去看了医生,然后横跨半个平安京把魂魄归尘护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