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的时候，鱼儿和我的餐桌旁，围了一条汹涌奔腾的护城河。我觉得自己像极了动物园里刚海运回来的熊猫，免费参观，国宝级重视度。脱了手套和围巾，不禁感慨，幸好是冬天，这样一大堆人挤一块儿，还算暖和，不热。
“她就是那个郁欣茗啊，外国交换生，看肤色瞧不出来啊。”
“欣茗听不听得懂中文呀，要不给她说英语试试！”
“这妞吃饭都这么甜，哥我先预定了，谁抢我跟谁拼命！”
我皱了皱眉头，品着久违的中国餐，不说话。很多时候，沉默是最好的余论扼杀剂。
“哼，就她。”有人嗤鼻，四周刮起一道寒风。
我抬头，惊愕，全身冻结如冰，筷子几乎掉落——却依旧面不改色，笑得轻松自如。
“延长歌，别来无恙。”
这五年，我的演技愈发地好了。
有那么一恍惚，我觉得他要过来掐死我。
可下一秒，那目光却静若死水，陌生得几近冷漠，
“你认错人了，小姐。还有，我比你高一届，按中国人的礼仪，你该尊称我学长。”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还是和以前一样，飞扬跋扈得无可救药。
我弹起来就要去追，鱼儿一把拉住我，笑着调侃，“第一天犯花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哦。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院长的女儿，符薇薇，大四一结束应该就要摆酒了，这么算起来，半年不到，我劝你换一池春水搅搅吧。”
我汗颜，“我刚才...有这么明显吗？”
“你那一会儿的样子就像，嗯，冰河世纪里那个看到坚果的松鼠，满满的物欲横流，就差横扑上去了。”
我的脸开始升温，固执地问，“他...什么名字？”
“延绝歌，数学系的绝代神话，不败之歌，听听，连名字都如此浩瀚。”
“真难听！”我重新坐下，拾起笑容，“来，我们继续吃饭。”
接下来的半个星期，我忙着解压行李，又填充了一个简易书架，换了窗帘，才总算把单人房布置得有些人气。周六天还没亮，手机就响彻云霄，我翻身，扯了枕头就要蒙头，半梦半醒地按了接听，“长歌，大早上的，你饶了我吧。”
“茗茗，哼唧什么呢！”
我立马清醒了，“妈，是你啊。”
“没心没肺的兔崽子，回国了都不吱一声，哪天到家可别把门给敲错了。”
“放心好了，这回至少要待一年，您要逮我我可逃不掉。”
“总算有点良心，五年了，还以为你再也不肯回来了...”妈的声音有些颤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五年，她除了给我寄钱，就唠叨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我竟以为她不在意。是啊，她又怎么可能不在意。那个时候，我以为没了长歌，整个世界都清冷了，畅饮孤独，却忘了——真正爱我的人，其实从未远去，他们守候着我执拗的背影，我掌心的寂寥，望穿了星河时光，默默为我祈福。
“妈——”我哽咽，“今年过年，我回家看你。”
那边没了声音，天，居然又欠费停机！
鱼儿敲我的房门，说凡伊衡的朋友来家里玩，让我出去认识认识。
“这样会不会很唐突？”我问。
“朋友的朋友自然就是朋友啦，甭管那么多了！”她一口气把我拉了出去，像拔胡萝卜一样。
客厅热闹极了，五个男孩子凑了一桌，拼酒还是拼烟的我不清楚，电视里放着打斗戏，音响很暴烈，主卧室的门也打开了，僵尸和弹药的声音穿透而来，阴森又搞笑。这种颠沛流离的聒噪，不知为什么，让我心安。
“来来来，给大家介绍介绍，这位是郁欣茗，小岛来的交换生，我们数学系的单身美女！”
单身美女？我被鱼儿拉出来的时候头发还没梳，裹着小熊睡衣，棉拖好像还穿反了...丢人都可以丢到南极去当企鹅了。
"不好意思。”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男生拉到了凉台，身后传来鱼儿的惊呼，“你绑架啊！抢媳妇也不带这么粗鲁的吧！”
他松开我的手，“郁欣茗！你居然有脸回来！”
简直莫名其妙！
我当然认识他，长歌以前最好的朋友，冽君，真巧啊。
“干卿何事？”
他似乎被我的无所谓呛到了，一拳砸向铁栏杆，回音迸裂。我丝毫不怀疑，如果法律允许，他会把我一起砸下去。
“你狠，郁欣茗，亲手逼死了长歌，居然还活得这么坦然无畏！上天真不公平！”
逼死了长歌？笑话，怎么可能！
难道...
“你把话说清楚！长歌为什么要改名？”我控制不住地激动。
“干卿何事？”冽君好像对我抓狂的表情特别满意，缝了嘴，就这样把我干晾着。
“你又懂什么？”我气极，回房把门死死锁上，任鱼儿如何敲也不肯开。
我把脸埋到被窝里，那年冬日的碎片又呼啸而来，每当午夜梦回，它便不知疲倦地重导出演，任我心力交瘁，任我泪流成河。原来这些年，夏盈夏止，我所写下的忘却，都叫刻骨铭心！
“郁欣茗，你走不走关我什么事！我的世界已经被你搅得一团糟了，你要走我求之不得！最好一辈子也别回来了，清静！”
“你真以为他在意你？长歌感兴趣的不过是你横冲直撞的分数，这次不会真掉到年级一百五吧，算了算了，趁长歌还没彻底厌倦你之前，赶紧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