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声从密林深处传来,半炷香之后,一个驿卒装束的人骑马倏然而至。看他的稚嫩脸庞上带着深深的疲倦,眼睛似睁似闭,可御马姿势却没有任何瑕疵。了解情况的老雍人都知道,这是遇到了紧急、重要的军情。否则,前线的大军是不会用公室的秘密传送路线星夜兼程送信……
新邑,上大夫府。
身居高位多年的范致轩此刻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在大厅里不断地走来走去,似乎是要把焦灼的心情化成犁,硬生生地犁出一条深深的沟渠。老大人是当今国公夺回大权的首要功臣,辅佐公国二十多年,硬是把雍国这样一个小国发展成现在下等的国家,在诸侯杀伐中苦苦挣扎。老雍国的百姓在众多的战争中,硬是扛住了强大冀国三次灭国之战!
就在国公执政的第十四个年头,冀国的老国公去世,继位的世子一上台就显示了自己的逐鹿中州的野心,连番发动对雍国的战争。而今,已过去了整整十年,马上就进入第十一个年头了!在连年的战争中,原本小有起色的国家气象,硬是拖贫拖穷了!
国公在去年夏天终于决定亲率大军东出尧关,与冀国决战,借此一战奠定雍国未来十年尧山以东之局势。
大战将近一年,双方在河西大地上打得难解难分。眼看马上就到四月了,春季来临,冰河解冻,随即春雨漫漫,路途泥泞,大军进退两难,如果再没有结果,雍国危矣。
老上大夫能不急啊?!他在等一个信,一个关乎国家命途的信。
“报……”正在焦急等待消息的老上大夫顾不得礼仪,快速走出正厅,“快说,情况怎么样了?”虽然平时有些支言片语的消息传回来,但都是一些不好的消息。而最近进入了最后阶段,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传回来了。这次大决战牵动了整个雍国老百姓,更何况堂堂上大夫呢。
一脸稚嫩的驿卒只来得及说了“尧关大捷,惨胜……”就立马扑地,昏死过去了!三天三夜快马加鞭赶送消息,他实在是太累了。
“来人,把他抬下去,让他好生休息,等他醒过来,立马带他来见我!”范致轩老大人终于知道了这一战的结果了,终于也熬不住,“扑通”一声,倒地睡着了……
“传我命令,大军撤入尧关。河西平原的百姓愿意撤回关中,一并带着;不愿意的,故土难离的,就用大军绑住,押送关内,我已经安排好他们入关事宜了。我大雍是不会让他们在河西平原自生自灭的!”一个约摸二十一二岁的将军,脸上却没有与他年龄相匹配的稚嫩,而是充满了果敢与坚毅地说道。
“公子,难道就真的这样撤了吗?”另一位相貌粗旷的将军说道。
“撤!”年轻将军果断说道,“石大将军,目前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虽然侥幸胜了,但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啊,这一战把国家的老底都拼光了!”
“可将士们不理解啊!”被称做石将军的人说道。
“我来说!将士们会理解的……”
雍军军营。一堆篝火旁围绕着五个人,恰好就是雍国军队中最小编制的伍。雍国编制承袭王朝旧制:五人为伍,一人为伍长;十人成什,一个人为什长;百人成队,队首却不是叫队长,而是换作百夫长;千人则设千夫长;万人成军,将领的官方说法既不叫万夫长,也不叫军长,而是车骑将军,裨将两名,称游击将军,军队中仍习惯换作万夫是不关他们的事!他们关心的事只有两件:一是打仗胜利之后老婆孩子热炕头;一是老子战死沙场,自己算是马革裹尸,人死鸟朝天了。他们忽略了如果自己死了,家里的孤儿寡母怎么办?
但今天是个例外!这群国家最底层的军人破天荒地小声讨论起时下军国大事。
“听说国公决意撤军。”围在火堆旁吃饭的一个士兵对其他士兵说。
“你娘的,这不是趁了你的心意了?这一年来,天天听你念叨你那新婚小媳妇。都听说你是新婚当天就跑来参军,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保家卫国。看来是没有时间和你家小娘子亲热亲热。话说你别你回去就当了现成的爹,得了个便宜的儿子。就算你现在死了,你家也算后继有人了!”在刚说话旁边的另一个士兵满脸揶揄道,嘴角扯动把他贯穿左脸颊映衬得更加恐怖。
“死刀疤,老子和你说正事呢!他妈的,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啊?活该破了相毁了容!那一刀怎么没把你劈成鸟朝天啊?”被说道的士兵忍不住破口骂了起来。军队里,可没有哪一个是文静小白脸!这是在九国乱战时代,斯斯文文能活下来吗?况且军营里要是不扯着嗓子拿着别人的臭事说道说道,给大家开心开心,真不知道这群莽夫还有什么乐子?整天面对死亡,不找个由头发泄出来,天知道会憋出什么病来!所以,对于这种玩笑,大家一笑而过,没什么记仇不记仇的!
“他妈的,据说这不是国公的意思,而是公子翊的意思。”刀疤脸士兵终于回到正题上了,压低了声音说道。
“怎么可能呢?公子翊是力主这次大战的,此次胜利,怎么也得趁胜追击,把他娘的这群冀国鸟人给灭了?”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妄论军国大事!”一个似乎是领头人的说道。
“伍长,这是真的啊!我一个同村的弟兄昨天值班,无意间听到的!”那个据说抛弃新婚妻子的小兵神神秘秘地说道。
“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