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天转凉，六月廿四。
傀骨站在仙客来门口，等人。
来来往往的行人从她身旁走过，有的老，有的少，皆带谄色，怯而不敢抬头视之。不远处的乞丐瞄上她许久了，鼓足半天勇气也没敢爬来搭话，傀骨“啪”一声打开折扇，遮住半张脸，无趣。
那是张少年的面孔，眉眼清淡，不带灵气，极普通的模样，眼底是死沉死沉的黝黑深邃，凌厉得使人不敢直视，扇面上未曾题上字画，白白净净的扇面上只右下角题了个铜钱大小的“骨”字，那字染了极浓厚的墨，厚重沉痛，无端端地使人毛骨悚然。
她低头，反复摩挲着扇面上根本不存在的花纹，虔诚而细致，目光少有的迷离，身上的肃杀之气却日益浓厚，杀？的确是杀了不少了。
她微眯了眯眼，收起折扇抬头，街角转过来一个人，面容太远看不细致，只看见一身墨黑墨黑的衣料，和头顶上一团蒸蒸日上的黑气。
“哟，老朋友了啊。”傀骨收了一身的煞气，那边的小乞丐开始蠢蠢欲动。
“嗯，是老朋友了。”那人也是张大众脸，随便抓出三个人混在一起就绝对不会让人注意的那种，“怎么还站在门口？让人听见说我怠慢贵客。”
“啧，我没钱，可不敢进。”来的招牌，“听说这家店蛮贵的说。”
“……”那人走进店门，傀骨紧跟，“掌柜的，老规矩。”
“好咧，天字一号包间，贵妃虾，酸菜鱼，枸杞莲藕大骨汤，芙蓉膏，碧螺春，上品百年女儿红。”掌柜的一张老脸笑得更老，声音却底气十足，顺口溜一长串不打结，还能清清楚楚将话传到后院厨房。
“慢着。”傀骨停了停步子，笑眯眯，“再要一碟桂花糕，今日立秋，我也想体会体会秋天的味道。”
秋天的味道……那人脸黑了黑。
“得嘞!”掌柜的毫不吝惜地绽放开那张饱经摧残蹂躏的老脸，一伸手捞出一把两米长的算盘，“啪啪”打得极欢，“天子一号，再要一盘桂花糕!”
“滋啦啪啦”油水下锅的声音……
天字一号包间。
那人和傀骨对坐于一盘围棋两侧，神情严肃，那人抚着棋子思绪良久。
“呵，其实我不会围棋。”傀骨拨弄着手中的白棋，似笑非笑。
“我也不会。”那人一本正经，答得严肃。
“那我们坐在这儿干什么？”
“说得是。”
于是二人挪窝到饭桌旁。
“这次又是谁？”傀骨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先说好，我收费很贵的。”
“在下聂枫。”那人抱拳。
“知道，魔族下任魔侯嘛，我还不至于记性那么差。”傀骨呷了一口桌上的碧螺春，然后收到聂枫怀疑的眼神，淡淡然，“看不出你瘦瘦小小，胆子蛮大嘛，还敢跑到人族地盘厮混。”
“……”不是你叫我每次到这儿来见面的么。
“聂欣。”聂枫双手合并支起下巴，一脸严肃认真。
“哦，”傀骨恍然，“你妹妹？”
“我堂妹。”黑线。
“哦。”我点点头，低头抚弄手上的折扇，“报酬呢？我收费挺贵。”
“前些日子，在下在三百年前的人魔战场拾到些东西，模样很是奇怪，不若送给在尊者，也好替在下解惑。”聂枫笑。
“啧啧。”傀骨眯眼，“你果真是了解我，不愧是老朋友了。”
“在下荣幸。”聂枫点头。
“那，东西呢？”傀骨拿折扇敲敲面前的紫檀八仙桌，眯眼笑。
“在下将它藏于家中，尊者完成任务，便至在下寝宫，在下自然会双手奉上。”
“啧啧，怕本尊赖帐？”眯眼笑。
“非，只是在下才疏学浅，一路来怕是被宵小之徒觊觎，尊者一诺千金，聂枫自然是信得过的。”严肃认真。
“行，不过……”眯眼笑，“啪”一声收起折扇，“在本尊这儿赖帐，可不是个好主意哦。”
“在下不敢。”严肃认真，信誓旦旦。
“那行。”懒洋洋，高声，“上菜!”
“来嘞!”掌柜的中气十足的声音，“贵妃虾，酸菜鱼，枸杞莲藕大骨汤，芙蓉膏，桂花糕，再来一坛女儿红!”
于是有侍女端着瓷盘袅袅进门，左手桂花糕，上有芙蓉膏，右手贵妃虾，上有酸菜鱼，头顶大骨汤，上有女儿红，她微笑，温和无害，傀骨撇开了眼。
“帮忙!”侍女笑。
“哦。”傀骨乖乖将芙蓉膏和桂花糕卸下来，抱在怀里拈了吃。
侍女甩了甩空出的左手，卸下右手的贵妃虾，酸菜鱼，然后“嘭”一声将酒坛砸在八仙桌上，慢悠悠端起头上的大骨汤，砸在桌上，汤水溅了两滴。
“啧啧。”傀骨将手里的两盘糕点放到桌上，“别客气，尽管吃。”
“……”又不是你付钱。
然后抱起酒坛，淡定斟饮，侍女并没有急着出去，淡定站在傀骨身后，低着头玩弄指甲，因而看不清面容。
聂枫正襟危坐，不言不食，只盯着桌上的菜发呆。
良久，傀骨喝完了整坛女儿红，淡淡然放下手中的筷子：“可吃完了？”
聂枫木然点头。
“结帐吧。”
“来嘞。”侍女上前，掏出算盘，“啪啪”打得响亮，“贵妃虾一碟二百五十两，酸菜鱼一盘二百九十两，枸杞莲藕大骨汤五百两，芙蓉膏三百四十两，桂花糕四百两，百年女儿红一坛三千两，四千七百八十两，承惠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