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人间只道黄金贵，不向天公买少年。
“九个月之前，系统将你的身体伪装成肺癌中期，一是为你身体和灵魂的契合阶段，争个过渡时间……”
浴室的窗开着一条透气的缝，窗下蒙着一蓑雪白的纱，暗纹淼淼的藏在其中，外头风一起，白纱掀起来，灯光往上绵绵一滚，便是隐隐绰绰的精致富丽。
在这寂静的夜里，有种鬼魅的风情。
“二是让你历练，提炼意志，珍重生命，三是收集能量，据系统调查，这个时代肺癌的治疗药物中，有打量系统所需物质，而医院的条件和仪器，有利于系统收集各种能量。”
零号的声色一如既往的冷，浴室并未开起暖气，风灌进来，于今时今日的深秋冬至，也是冷的。
白安静静的听，眼神浸在浴缸渐渐稀薄的雾气里，朦胧闪烁。
那冷意刺刺的落在他沁凉的皮肤上，他却恍若未觉。
听着这些话，他也只是轻轻“嗯”了声，漫不经心的像在梦游。
“我需要做什么。”他问。
“你只需要完成任务。”零号很满意他的直接，数据构成的智能生命，总是欣赏一切高效率式简练的：“只是系统升级，不，应该说是解封基础功能之后，参考你的进度，将任务条目和任务形式进行了大量调整，奖惩制度也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面板上会有具体说明，你自己领悟，尽快适应。”
白安无谓的点点头，只是问：“通过我完成任务来收集必要能量？”
“是，也不是。”零号回答。
夜风忽的大了，浪般掀起白色窗纱，露出远方接连的高架桥，车灯连川流不息的银河，盈盈的，落在他的瞳孔里。
“任务还是以文青塑造为目标的安排，只是在这些任务的路线安排中，系统能顺便采集到能量，所采集能量。”
有种空旷的寂寥。
“介于宿主上阶段时间的懈怠，从现在开始，在完全解封之前，系统将不再无偿提供活性能量，每二十四小时所收集合成的能量，百分之五十作为备用能量储存，百分之二十五作为系统解封能量，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五，根据宿主当天的任务完成度用于宿主，完成的好，能量就多，维持你身体活动剩下的能量，就能用来修复你的身体了。”
“也就是说，完成的好，你脱离这种境况就越快，半年之内也不是什么难事。”
白安忽然笑了，轻轻地，没有声色，只划出暖味的气音：“如果完成的不好呢？”
零号也笑，声音确实冷的：“那你就要做好……随时晕倒，被作为肺癌复发，或者术后炎症引起的其他病症，送进医院的准备。”
浴室里一下子没了声音。
他动了动胳膊，却发现身体已经冷的僵硬了，于是怔了怔，猛地抬起来手来，不顾可有可无的疼痛，也不顾可能发生的抽筋，捂住了眼睛：“也就是说没的选了。”
这人的声音是带笑的，露在空气中的半张脸上，嘴角也是带着笑的。
“李维七，你真的认同文青这条道路了吗？”零号忽然毫无预兆的出声。
白安脸上的笑意，猛地凝固了。
“或者说，你真的甘心走这条道路了吗？你认真走了吗？”这个数据生命，用刀一般锋利冷静的声音，不留情面的质问：“你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性格，是真实的你吗？”
白安无言以对，也不想说话。
他的咽喉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堪，难受，无法发声。
像是白雪掩盖下的混沌与肮脏，被挖掘翻搅出来，暴露在阳光下，无形所遁。
于是他回避了这个问题。
冷着脸，扶着滑溜的瓷壁，狼狈又僵硬的，挣扎着爬起来，坐到浴缸宽阔的烤瓷边台上，伸手撩起小竹篓里的遥控器，按一下，放了半池的冷水，载按一下，便看着小喷泉似的龙头哗哗的放着热水。
零号讥讽的嗤笑，不再出声。
水汽氤氲的升腾起来，温热的将人包围，他沉默用手试着水温，也不去看一眼池边琳琅满目的各色精油，直接将整个躯体哗的沉进水中。
直到这时候，他才由衷的觉得，这冷的有些发僵的躯壳，牵扯着心脏，都逐渐放松了下来。
他手脚渐渐发软的躺在水中，深深的闭上眼，这个表情做得有些用力，像是要把脑子里的东西都赶出去，所有的烦恼都抛开，只留一片清净的空白。
对，他没有……
李维七，没有完全接受白安这个身份，也没有真正承认这个人的过去，在他的心底，他仍旧是那个光着膀子陪父亲锄地的东北汉子，电脑前叼着烟扣脚的粗人。
他的意识仍旧有意无意的排斥文青这个词汇，躲避这条被定好的道路，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延续生命的操劳——他觉得累。
他压抑自己的本性，利用逻辑能力和下意识的自我保护，根据记忆，飞快塑造了一个虚假的外壳，用一种截然不同的，举止优雅行为谨慎的个性，来面对外界。
像是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不是他，那只是个终有一天会脱落，会碎掉的面具。
不过是人类面对生命威胁时，下意识的妥协。
所以他觉得累。
白安在升腾的水雾，长长叹了口气。
算了吧……人间只道黄金贵，不向天公买少年。
他忽然发怔的笑了笑——看，还是变了不少，起码，以前的他，是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