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避了闲杂人等，冷面少女这才同那白衣女子接洽起来。甫一开口，便道了一句不似寒暄的寒暄：“白素，你果然守诺。”
破天荒地竟还附赠了一个笑脸。
不过，笑得有些犯规。
好看，不消说。更重要的是，眼含有物。具体究竟夹杂了几层含义，恐怕外人根本看不懂。
“是，我来还债。”对方亦打了个不像招呼的招呼，“昔日救我一命，又曾语出引导，连同拜入斗姆座下，算来也是缘起于你。欠了这么多，早该还了。”
遂问，“说吧，我这债，今日该当怎么还？”
“不急。”类道，“有几桩事情，我得先同你讲一下。”
“嗯，请说。其一——？”
“其一，我看见你家旧主了。”
白素一怔。
类接着道，“大模样与前差不离，小有不同。但是这心性嘛……，恐怕变化颇大。”
冷面少女说的这人，是奢比。
别以为守在古榕外，不曾入这千丝府，她就察觉不到。
奢比原先的神姿，确与而今稍有区别。最大的不同是，现今脑袋上顶了一条小蛇，而往昔，却是两耳戴蛇，一青一白。此是因故被削耳后，白蛇随之走失，发生的改变。
那条走失的白蛇，正是白素。
奢比以前唤她小白。
“你的意思是——？”白素吃不准对方只是为了单纯地告知，还是另有用意。
在她而言，终于获悉旧主的下落，应该算是个好消息。但是，面前的人似乎并没有替她感到高兴的意思。
类道：“我的意思是，稍后你便也能看见他了，但，眼下还不宜相认。至少，在你没有还完债以前，不宜同他相认。”
白素短暂地犹豫了一下，点头：“我答应你便是。”又问，“那这‘其二’呢？”
类却反问她：“方才同我一起迎你们的那人，你对他可还有旧时印象？”
“他是——，哪位故人？”
“看样子，你对他并不熟悉。”类道，“他名卜邑，昔日乃是天王近侍之一。虽不曾身居高位、手握重权，但是靠着天王余荫，在天界旧人之中，还是颇有些影响力的。”
白素有些不解，对方何以会平白地特意同她介绍这么一人？遂问：“你是要我——”与之交好，意图拉拢，还是想要与之为敌？
冷面少女暂不欲多言，对她道：“你先记下他便是。”
白素点头应下。
然后便提起了落尘三个。
类道：“你送回来的那三个少年，其中一个尚未注籍，另外两个似是陪他登仙的同伴。”稍微顿了一下，又道，“我想托你代为看顾一下这几个少年，陪他们走完余下的一段路。”
白素讶然。
她看到那单子上的暗示，抱着抵命相还的心情前来还债，结果竟只是要她给几个登仙少年充当临时外挂？就这么简单？
“你这护身符并不好当。”冷面少女见了那表情，心有了然，“有些太过隐晦的事情，你可能不大清楚，但是，这天柱如今是不是单纯的登仙之途，你总多少该有些感知的。”
比如，万蛇城原来只是上三境中的一处休憩之地，捎带手地提供一下登仙试炼。但后来，因着某些缘故，那万顷碧波和白姑娘岛，别说是半仙了，便是寻常仙家，亦是闲人止步。
若不止步，结果如何？
一个附带试炼的仙人修习场所，尚且藏了不为人知的隐秘，变了味道，其余那些本就大凶大险的境地，又岂是好闯的？
白素稍一梳理，便也想明白了。
遂朝类道：“你放心，我既是来还债的，必拿性命保他几个无恙。”
冷面少女心中一叹，暗道，事情不是拿命相搏就够的啊！
又实在为她如此重诺的态度而感动容，便插了一句题外话：“白素，你别怪我心性冷硬，当初救你的时候，其实我并不指望要你还这个人情，更不曾想过要你来日拿命相抵。
今日如此，实是有些事情，我也是临时才决定的，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更合适的人相托，便只好唤了你前来。”
白素勾唇笑笑：“你多虑了。是我不想欠人太多，无关施恩图报。”
联想前言后语，似觉对方言犹未尽，遂问，“你这托付，是不是还有什么具体的交代没说？”
“嗯。”冷面少女遂将话题又拉回落尘几个身上，“那几个少年你也见过了，实在是有些——”一时没想到更好的措辞，“唔，实在是有些太过少年心性了。”
然后便将落尘几个如何多管闲事，带了若干登仙道人同行，又如何因为那些半仙陷入局中，同她扯皮闹腾的事情，简述了一回。
白素听了，想想三人在那白姑娘岛上的某些行径也是大略雷同，不禁莞尔：“怀揣赤子之心，不是什么坏事。”
类却叹道：“从三界初立，到北极之役，再到仙妖大战，天下何曾有过真正的太平？后来虽然勉强安然了千载，但又何尝断绝了波涛暗涌？这所谓的赤子之心，原是立世负累，又焉能称幸？”再牵连上什么“怀璧其罪”，更非好事。
想想也是。
白素点点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又问，“莫非，你还要我身兼教化之职，引导他们开窍不成？”
类摇头。
开窍这种事，别人说上三箩筐，未必抵得上自己亲身经历、感悟一回。那几个小牛犊子，指着白素说教个百十里路就能行了？不起逆反心理，把她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