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他们这几个师兄弟,除了他陈临安,每一个都不是会照顾人的那种。
不过现在他陈临安回来了,就不一样了。心斋里里外外这被先生从人间一隅开辟出来的千里山河的风光,可是十分不错的。
当初李青莲将心斋山河逛遍,也花了不少时日。
应天长就像最早跟随陈临安入长安出长安那般,陪着陈临安走走逛逛。途中,他还是再问陈临安与那名少年的情况。
“他同意到书院里来了?”应天长问。他知道陈临安言语中的那位了不起的读书种子便是荆湖那条偏僻小道上为自己点灯的少年林宣。
然后他便被陈临安以清风送入书院。
“还没有与家人做离别,这段时间他也停了在魏老先生那里的课程,让他多与家人共处一段时间,毕竟来了心斋,就要背井离乡了。这一点,我与他说过,他说他会自己去与父母亲解释。我想到时我还是得在场,毕竟那孩子虽是懂事,却也不曾见过外面何种模样,父母总共担心,有些说与不说,得我来说。”陈临安说,“所以中途抽空,我便回心斋一趟。”
陈临安与应天长很快便走出静心谷,应天长所住之地本就是静心谷最边缘的地段,翻个山坡,便是另一番光景。
山木茂密,阳光顺着叶与叶之间的缝隙洒下。秋日入冬前最后的几声虫鸣零散在这片茂林里。
应天长跟着陈临安走着,偶尔被阳光划过,他的脑袋也随之剧痛。
他隐约想起,西北那次谈话中提及过陈临安留在荆湖一事,那个读书种子自然是赤诚之心,甚至比魏岘想得还要潜力无限。而这么个像放在黑夜里的灯笼的林宣为何朝廷没有将其收入国子监,为何儒家的其他势力没有派人游说,为何恰好等到陈临安待应天长会江南时出现在陈临安面前,这背后,自然是有人有势力在运作这件事。
而陈临安与魏岘,纵然看见了其背后隐约的推手,仍然很乐意吃下这一口鱼饵。
毕竟这个少年,很干净,也确实有资格担起一身文运,当得起许鹿那一句“赤诚之心”。
陈临安知道许鹿的手段,他并非是封印了应天长的记忆,而只是蒙上一层雾而已,平日里应天长若是去努力回想,当然是雾里看花,什么的看不真切,而有一定契机,这层薄雾就会慢慢消散。许鹿这么做自然是为应天长好得,他并不想欺瞒应天长,也不愿意现在就让应天长卷入这个他们这些师兄先生都难以脱身的漩涡之中。
所以当应天长出现头疼的症状时,陈临安便放缓脚步,手臂轻轻护在少年的身后。
这个疼痛并未持续多久,稍纵即逝。应天长揉着头,说:“那个林宣如何个了不得?”
身后传来包子的声音。包子在小屋内便闻到到了陈临安的气息,正是因为是陈临安,包子把面前的食物吃完后才匆匆赶来。
陈临安微笑这扬手,一股清风将包子送入应天长的怀里。
陈临安说:“文心可雕龙。”
应天长沉默着,他知晓自己绝不配上这个说法。也不算是妄自菲薄,毕竟嘛,无论是哪一个人,连他的二师兄许鹿第一次见少年时,第一句话便在说应天长不是一个读书人。
但也谈不上嫉妒或是其他什么,应天长从来都觉得自己都不是一个读书人,文心雕龙这种话说他,和什么应小夫子之类没有半点区别。
应天长想起了心斋十席,能让陈临安说出这种夸赞之语,那个为他点灯的少年应该能拉下一个人来,但他能站在第几席,应天长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够站在第几。
应天长这些日子不断修行,能检验其成果的,就是心斋十席。在他心里,不入十席,就不配走出心斋去负笈游学游历天下,而不入前三,就不配这个四先生的名号。
嗯,应天长子,四先生嘛,第四席也可以,应天长想起了第三席是那个吴东溪。
不知为何,那吴东溪也没对应天长做什么事情,从西北回来后也再无交集,现在的应天长竟也有点害怕她。
是环境使然吗?
应天长已经跟着陈临安走出了茂林,山岳已在他们的身后。
一片青绿的草原在他们眼前铺开,让应天长感觉此刻仿佛并非秋日。
应天长看向陈临安,说:“你故意的吧?”
不等陈临安回答,他又说:“你什么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