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一面用铁锹挖土,一面喃喃道:“老六啊老六,你下辈子投胎,可千万莫再做人啦。做猪做狗多好,无需下田种地,也不用放牛拾粪,便有吃有喝。”
不多时,便挖出一个三尺有余的土坑。
他将席子拖了下来,解开麻绳,现出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其面色惨白,身体肌瘦僵直,已死去多时。
他一面给那孩童整理衣冠,一面又将席子盖上,道:“老六,你做了鬼魂,与妈妈、老五他们相聚,便无忧无虑啦。”
话声未落,便听一阵乌鸦嘶鸣,随之一股冷风拂过,直教汗毛直立。
黄小丫心中害怕,颤声道:“楚歌,白天不说人,晚上不念鬼。你在那里碎碎叨叨,别真把鬼召来啦。快些将老六埋了,咱们好早些回去。”
楚歌应了声,便将土块铲起,朝着土坑覆去。
过了一会,黄小丫见楚歌事毕,起身道:“楚歌,我方才说的话,你到底信是不信?”
楚歌挠挠头,道:“啊,你说的什么?”
黄小丫嗔道:“好你个楚歌,却不听我说话。”跺一跺脚,便向前跑去。
楚歌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又听黄小丫远远叫道:“楚歌,明日早间,你去放牛,将它栓在湖边,便来此处,我有话对你说。切记,定然要来啊。”说罢,飞也似的跑了。
楚歌一愣,见她离去,也不再言语,只在心中寻思:“她说有话对我说,却不知何事?”
又想起方才之事,不禁叹道:“这世上若真有神仙,怎地不见他来救我们?”
待楚歌回到家时,父亲陈九已然睡下。他唯恐惊醒劳乏的父亲,小心翼翼地将干草铺齐,这才躺了上去。
只是许久之后,他翻来覆去的,仍是无法入睡,眼睛睁得溜圆,如城里富贵人家门口挂着的铜铃一般,从屋顶塌陷的缝隙里,想寻觅些许月光,却只见一簇簇黑云缓缓飘过。
“老四,你在做什么,还不睡么?”陈九的声音忽的从房里穿了出来,带着几分不悦。
楚歌吃了一吓,赶忙回道:“没……没做什么。只是有些睡不着,兴许是肚饿了。”
过了一阵,不见陈九说话,楚歌又怯怯地道:“父亲,你说这世上有仙人么?”
只听陈九长长叹了口气,道:“唉,老四啊,你都已经十二岁了,也到了谋生的年纪,怎的性情还是这般,总爱胡思乱想。”
楚歌低声道:“我方才在乱葬岗遇见小丫了。她说在城里讨饭时,便曾见过有仙人哩。”
陈九哼了一声,道:“那个黄毛丫头,进过几回城,正经事没做,净学着瞎扯胡说。老四,你离她远一点,可别跟着她厮混,竟学着偷奸耍滑。”
自此,依然无法入睡,却不敢再有动作,只将手指在地面轻轻划着。
如此这般,待天明之后,楚歌赶早挖了点野菜吃过,便将牛拴在湖边阴凉处,任它在水里饮水玩耍,自己独自来到乱葬岗。
他见老六的坟茔边,又添了几座新坟,不禁怆然,自语道:“又是哪家死了人,怎地我昨晚不曾见着?”
正胡思乱想之时,黄小丫也到了,见楚歌怔怔出神,道:“嘿,你在想什么呢?”
楚歌回过神,见她腰间系了个小包裹,笑道:“小丫,你这是作甚?”
黄小丫忽地满面绯红,低下头去,低声道:“迟些时候,你自会晓得。”
楚歌见她不说,也不便再问,道:“小丫,你昨晚说有事,却是何事?快些说了,我好去看牛,莫给人顺手牵走啦。”
黄小丫白了他一眼,恼道:“牵走了不是正好,教吴老爷的家丁打死,一了百了,也省得挨饿受冻。”
楚歌听了这话,心中便觉不悦,冷声道:“小丫,你怎么不讲道理。我自看我的牛,又没招惹到你,干么咒我去死?”
黄小丫怒道:“你心里便只有你的牛,索性这辈子也不用取媳妇,便与牛成亲算啦。”
楚歌一愣,气呼呼道:“小丫,你今日是野菜吃得多了,火气恁大?好没来由的说我一通,不是咒我死,便是教我娶不着媳妇,我可未开罪于你。”
黄小丫却不理他,只席地而坐,双手支颐,发起愣来。
楚歌见状,火气渐消,也不再言语,只得在她身旁坐下,寻思:“她这是作甚?瞧她的模样,似是十分不痛快。唉,说是有话与我说,却又不明言,只在此发愣,徒然误了我的光阴。”
过了半晌,黄小丫忽道:“楚歌,我不想去城里,不想做人家的丫鬟。”
楚歌奇道:“却是为何?做丫鬟有什么不好?有的吃,有的住,更不用挨冻受冷。”
黄小丫怒道:“你懂得什么?”见楚歌满面愕然,心下不忍,柔声道,“我听他们说,我去给城里的老爷做丫鬟,现今年纪尚幼,活做得好他们自管我吃,管我住。待我成年之时,便要我给老爷做小。若是如此,也还罢了。时运稍有不济,便许给小厮,又或是转卖他人。”
楚歌此时才知她心中苦恼,却又无可奈何,叹道:“便是这般,又能如何?总比我妈妈、老五他们,活活饿死要强上许多。咱们穷苦人家,吃穿尚难寻求,哪里敢想这些不着边际之事。似我这般,心中苦闷之时,便寻个安静所在,悬梁一场梦,聊以自……慰便罢。”
黄小丫见他摇头晃脑的模样,甚是滑稽,气极生笑,道:“谁会似你这般,没皮没面的,净会白日做梦。”
她见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