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元青一把拽住女儿正告道:“你想怎样呢?你若在外婆、大舅母和武威那儿透露一点儿风声,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娄翠英不耐烦地甩开母亲的手低吼道:“我晓得轻重的,肯定不会乱讲!但我无论如何要旁敲侧击地问问小娘舅,再给他提提醒儿。难道要我和全世界的人合起伙来瞒我亲娘舅一人,然后看他的笑话不成?”
至此,文元青无语了,因为她觉得女儿的话也不无道理。
……
文家大年初一中午的团圆饭热热闹闹满满当当地摆了两桌。
席间,文元草看到文元绍穿着一双单布鞋在不停地跺脚,便不解地问道:“怎么没见哥哥穿我做的新棉鞋?”
周嘉宏忙从另一桌递过话来解释道:“哎呀!昨天我看元绍的新棉鞋有点儿潮,就放进灶膛里想烘一下,谁知和玉良一说话我就把鞋给忘了。今早取出来时发现一只鞋底都洞穿了……被元绍好一顿埋怨呢!”
文元青也从那桌接话道:“回头我来给哥哥做一双棉鞋吧!元草要带小孙子,还是我手头闲些。”
文元绍叹了口气道:“多少年来,我穿的都是两个妹妹做的鞋,我这双老脚也只认妹妹们做的鞋了,穿别的鞋脚就不舒服。那双新棉鞋我可没穿几天啊,太可惜了!”
文元青笑道:“没事儿!哥哥的脚再冻几天,我回家就给你做棉鞋。以后我们就不用每年给哥哥寄鞋了。哥哥要穿的鞋都包在我和元草身上啦!”
周嘉宏听后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是啊!多亏两位妹妹手巧,我就是一直没学会做鞋、打毛衣,手总是笨笨的;我只会糊鞋里子、做粗活。哈哈!”
文远方此刻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道:“玉良你不是给大哥打了件毛衣吗?拿出来给大哥穿了没?”
诸玉良点点头说:“昨晚就给了。”
文元绍忙掀开崭新的中山装衣角说道:“喏!已经穿身上了。又合身又柔软,是我这辈子穿过的最绵贴最惬意的一件毛衣。想不到玉良的手这么巧!”
诸玉良被大伯子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文婧则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小脸蛋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是的,每当听到有人夸自己的爸爸妈妈时,她心里总是特别受用;反之亦然。
娄翠英正好坐在文元绍身旁,便用手指头摸捏检视了一下大娘舅的新毛衣,然后有点儿不以为然地说道:“嗯,这种菠萝花针我也会打。赶明儿,我也给大娘舅打件毛衣吧!”
(三)
诸玉良总觉得娄翠英现在对她的态度变得怪怪的,虽然礼仪上没什么缺失,但骨子里释放着一种不冷不热甚至有意疏远她的信号,就像一碗没蒸透的八宝饭那般外软内硬。因为乡下人不会掩饰情绪更不会逢场作戏,像诸玉良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子岂能不明白他人对自己的喜怒哀乐?
“我并不在乎亲戚们去年有没有按惯例给我家送年货,但我的确敏感到他们特别是翠英对我的态度变化——不似以往那般热络贴心了,而且他们在言谈之间多了一种把我当外人的提防,要么就把我当成空气一样毫无顾忌地聊着他们感兴趣的话题。这种情况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我在礼数上并没有得罪亏欠过这些亲戚呀,他们为何对我一下子集体降温了呢?难道是其中听了一些关于我的风言风语然后告诉了翠英,翠英又告诉了其他亲戚?
我至今不清楚牌头人背地里对我交头接耳的具体内容,但我可以猜到:无非是扩散杨乐田老婆撒泼时侮辱我的那些话,无非是诽谤我生活作风不正派男人有好几个,无非是指责我追求资产阶级生活情调并脱离群众……这些话我可以不在乎,远方可以不相信,但传到远方的亲戚们耳朵里甚至传到婆老太的耳朵里,他们也会不在乎不相信吗?现在看来,他们显然已经对我另眼相看了。”
诸玉良心不在焉地吃饭夹菜并照顾着文婧还要假装倾听席间的闲聊,以致于忘了推辞大伯子文元绍用公筷给她拣过来的一块亮晶晶的蹄髈肉。她连忙说了声“大哥我自己来”,然后继续出神……
文远方见妻子漫不经心地拨拉着碗里肥腻腻烂乎乎的蹄髈肉,便一把夹过来塞进自己的嘴里;他瞅准一块瘦瘦的鸡脯肉迅速夹起补进妻子的碗里,接着又给女儿夹了一块只有一根骨头的鸡肉。
文婧看着爸爸不声不响地化解了一次席间小尴尬,同时又和妈妈秀了恩爱,那双乌黑的龙凤眼里立马有了一抹动人的喜色:她最喜欢看到爸爸妈妈恩恩爱爱甜甜蜜蜜的样子,那样就说明他俩的关系是纯粹无杂的,感情是彼此专一的,那样他们的小家庭就是温馨和睦安宁而不受干扰的。
但同时文婧对妈妈又有些嫉妒、不满和猜忌。
文婧嫉妒妈妈从爸爸那儿得到的宠溺不比自己得到的少,更嫉妒妈妈可以让蔡叔叔和李叔叔毫不避嫌地在乎她、体恤她、关爱她……确实,妈妈是个完美得令天下女性无不嫉妒羡慕的女人,所以她招来那么多流言蜚语实属情理中事。
文婧对妈妈的不满来自于妈妈的内心同样也在乎体恤关爱蔡叔叔和李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