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牢里出来，聂霆川径直上了车。
林副官仔细观察了下他的神色，默默地启动了车子。
车子缓缓前行在北平最繁华的街道上。
聂霆川坐在车里，听着外面热闹异常的喧嚣，慢慢地睁开眼睛，转头去看那热闹。
叫卖声、吆喝声和那些欢声笑语，一如昨日。
没有人知道就在昨夜，北平的政坛发生了大动荡，也没人知道，这场动荡背后，到底有多少人牺牲掉了。
想起那些血腥的画面和那些龌龊的布局以及手段，聂霆川突然遍体生凉，觉得自己和这平凡的人世间隔着好远好远的距离。
他费力地抬起手，降下车窗，想让外面的热闹和烟火气息渗透一些进来。
可是最终，外面越是喧嚣鼎沸，他的心就越是荒凉无依。
他又将车窗生升了上去，重新闭上了眼睛。
好累。
突然觉得好累。
在快要到达聂公馆的时候，他摸出自己的佩枪，只往里面装了两颗子弹。
林副官看见他这动作，吓得差点撞车：“哥！你这是……”
聂霆川反而握着枪笑了：“你紧张什么？”
心中有个可怕的想法呼之欲出，可林副官不敢说出来，只得一边密切注视着他的动静一边将车停在了聂公馆的院子里。
依照往日，林副官必定已经下车，主动为他打开车门。
可今日，他死死地握着方向盘，不动。他不敢给聂霆川开门，更不敢让他下车。
但聂霆川自己推开车门下车了，并缓步朝屋子走去。
他手里，仍旧握着那把枪。
林副官寸步不离第跟着，看着他穿过庭院、看着他上楼梯、看着他打开书房门……
“少爷。”林副官一口气提着，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林副官。”聂霆川也突然叫他，等林副官应了，他又说，“你跟在我身边快二十年了吧？”
林副官点头如捣蒜：“我差不多是跟着少爷您一起长大的，所以以后不过发生什么，我也都会一直在少爷身边绝不离开。少爷，我不能没有你。”
聂霆川笑，张了张嘴分明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最后他问：“家里还有她的照片吗？”
他已经很久不曾提乔烟的名字了。
“有！我这就去给你拿！”林副官赶紧笑，“之前您为了避嫌，把家里所有的照片都换成了柳婉珠的，但我还是偷偷藏了一张，我就知道你会需要的。”
“嗯。拿来给我吧。”
林副官赶紧跑下楼，将那张藏在车里的照片翻出来，又跑回去递给了聂霆川。
照片里的乔烟穿着英姿飒爽的骑马装，站在一匹白色的马旁边，笑得青涩而傲娇，倾国倾城。而她旁边，站着同样穿着骑马装的聂霆川。照片里的聂霆川，正用右手牵着乔烟的左手，笑得专注而深情。这是两人初遇那次，拍的照片。
两人之间的一切开端，都是因为他专横而霸道地、未经她同意就牵了她的手。
都是他的错。
“少爷，你……”
聂霆川回过神来，将林副官看了许久，最后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说完，不由分说地关上了书房门，将林副官关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