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抬起头，对我苦笑一声道：“也许，我也是因执念而生的人。”
我哑然，不知该如何接话，他却长叹一声喃喃道：“我偷偷带她上了仙界，已是触犯仙规。我不敢带她走出醉仙宫，也不敢让她见到其他人，我亏欠她太多。终一日，我下界去找酿酒的一种草。我答应她，等我回来就正式娶她。我们结识因桃花酿，正因如此，她想在我们成亲那晚给我一个惊喜，于是……”他哽咽，久久不能语。
“于是她出了醉仙宫。她生来对桃花的香味特别敏感，她就寻香而去，误入蟠桃园。这一去，终究是酿下了大祸。凡人登仙，私摘桃花，她……被推下诛仙台，魂飞魄散。而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他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我没有拦他。我相信，等他发泄出来就好了。
“她说过,她因执念而生，我相信她到死都不曾后悔。所以，你不要再抱着愧疚活下去，那一定不是她想看到的。”我想，若我为因执念而生，那如果后来我因执念而死，我一定不后悔。
他垂首道：“丫头，你就当它是个故事，明早醒来就忘了吧！”
我笑答：“好，那你明早醒来也忘了吧！”
我两相视一笑，忽然都沉默了下来。
夜已深，师父依旧没有回来，心中升起了个念头。我望向罗醇道：“师父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我想去找找他，你带我去吧！”
罗醇瑶瑶头道：“我们的故事就是前车之鉴，丫头你还有重蹈覆辙吗？”
我淡淡一笑：“我想，即使让阿染重来一遍，她也会选择跟从前一样。”
罗醇哑然，叹道：“尊者那样的人，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因为他心里已经住着一个人了，即使是梅花仙子也不能取代。你这是何苦？是，他即使不言不语就站在那，也会吸走无数女子的心，何况是你这样与他朝夕相对的人。我真不明白东极宫是怎么想的，仙界多的是可以教导你的上仙，为何偏偏要送你来昆仑虚，还偏偏要做了他的徒弟！”
我苦笑，第一次被人这样赤裸裸地揭开心事，没有想象中的难堪却是沉静如水。
“我三哥常对我说，因有果，果有因，有果有因，种甚因结甚果。我想冥冥之中，已有定数。”我十分认真地看着他，“带我去吧！”
他无奈道：“你可真的想好了？明知道他会生气，你也还要去？我都说过了，梅花仙子跟他只是朋友，你又何必再去惹他生气？”
我像是负气道：“反正我都已经惹他生气，哪怕再惹他生气。”
罗醇无奈的摇摇头道：“看在今晚相知一场，我就舍命陪你走一遭！”
寒梅宫，暗香浮动。
偏殿内，梅花仙子冷香，脸色煞白躺在床上。师父为她渡气疗伤，又为她煮了药，喂她喝完药又为她抚琴。
是以，我和罗醇到寒梅宫大门外，便已经听到师父那飘渺的琴声了。
冲动是魔鬼，我急匆匆地像翻进宫墙，却一把给罗醇拉了回来。“不要冲动，你师父太厉害，很容易被察觉的！”
“那怎么办？都到了寒梅宫，总不能就这样打道回府吧？”
罗醇指了指屋顶道：“琴音是从偏殿发出的，我们先到正殿屋顶上。你可千万不要出声，不然就算离得再远，你师父也一定会发觉的。”
我配合地点点头，罗醇提起我的衣领，一飞身便停在屋顶上。我们慢慢趴下，试图一步一步移动，这就算是慢工出细活的一种吧！
等了一会，曲终，师父的声音响起：“冷香，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梅花仙子急切地喊道：“禛华，今夜可不可以不要走？”
闻言，我瞪大眼睛，用口型对罗醇道：“我要看！”罗醇欲哭无泪，我想他此刻应该十分后悔这么豪爽地答应带我来。
罗醇在一片瓦上施了咒，才小心翼翼地移开一小角。我真心怀疑罗醇干这种事干多了，因为他打开的小角刚刚好，该看到的正好一览无遗。
是以这一角，正好看到病床上那脸色煞白梅花仙子，和床边背过手的师父。
师父依旧是那淡淡的语气：“我明日需下界一趟，你好好休息吧！”
他转身，却被梅花仙子一把扯住衣袖。一双泪盈盈的眼睛，尖尖的下巴，怎么看都是一副我见犹怜。可是师父却没有回头。
她咳了两声才道：“禛华，不要走！”
师父回过头，比对我温柔多了，只是轻轻地拂下她的手道：“等你病好了，再来玉华宫作客吧！”
梅花仙子哪里肯放手，又扯过他的袖子。从某种意义来说，这点，她跟我还真是很像。“禛华，你急着回去，是因为明日要下界还是因为你那徒弟？”
师父淡淡道：“来时骂了她几句，话说得有些重了。”
梅花仙子松开手，苦笑道：“禛华，我了解你，你不会让任何人靠近你。而她，却是个例外，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