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得从半年前说起。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是4月28日,我跟以往的任何个早晨样,五点钟准时起床,此时,热乎而香甜的面包味儿已经充斥了整个屋子。这种在温暖馨香里如约而至的每个清晨真是令人钟爱啊。跟以往样,切都美美的,我冲了个澡,煎了两个溏心蛋,喝了鲜榨的果汁,然后在ipad里传出的《大悲咒》吟诵中看了半个小时的《杂阿含经论会编》。跟以往样,我去已斜斜地洒进了大把阳光的书房里拿了今天要读的书,书桌上的相框里,大哥的目光暖暖地看着站在书桌前的我——那是三年前我40周岁时跟大哥的合照,大哥端坐在那里,气势轩昂,肩宽臂厚,毛发浓盛,我站在大哥身后,白皙颀长,规矩而喜悦。这是我跟大哥唯的张两人合照,看过的人都说不像兄弟,倒像对父子。每个早晨,我去书房取书的时候,都会跟照片中的大哥问好,拍照那天大哥跟我说的话始终言犹在耳:“文显啊,有大哥在,你啥也不用担心,想干啥就干啥,大哥别的不敢保证,给你个任性的人生还是绝对没问题的。”于是,跟以往的早晨的温情,带着对自己惬意人生的满意和自得,我出了家门。
上班的高峰时间还没到,电梯直接把我送到楼。楼下的花坛里的氛围跟往常也没什么不同,些退了休的大爷们三三俩俩地聚在起,边迟缓悠闲地做着扭转、拍打身体的动作,边议论着时政,人人看着都挺红光满面,生活和顺,显现出晚年美满的气相。
祝福你们,我心里默念。尽管我知道自己的这声祝福也算多余,因为能买得起这里的房子的人,已经是社会生活的成功者了,物质生活方面早无需旁人为之操心,我此类的祈念莫如多施加于那些街上随处可见的、为了生活仍在辛苦打拼的普通人。转念想,众生平等,人人皆苦,哪怕脱离了穷苦,样还有病苦、困苦、心苦之忧,谁人不需要温暖慈悲的护持呢,于是,我微笑着用目光跟大爷们打着招呼,有两三个大爷回复我以同样温暖的笑脸。
出了小区的大门,左拐南行不到百米,就是龙江路百盛。时间不到七点,城市还在缓慢的晨醒过程中,小区外的马路旁停满了车,临街的商铺都还没有开门。微风中,大地的凉气,花圃里的泥土和花草气息,以及饱满而清凉的新鲜空气齐向我涌来。我深深地吸上口,犹如吸纳这世间最美的甘露。也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异常欣悦于这种吸纳,祂让我的身体格外清灵,也让我的心力更加强壮。我身上有些跟常人不样的地方,能灵敏地觉察出常人觉察不到的事情,也会点观相之事,只眼望去,就能看出来个人运势的大概,虽然常常会匪夷所思地精准,但我并不自信于此,因为那些匪夷所思的结果通常都是过了三、五年时间才得到验证的,单凭观相当时的各种主观客观条件来看,我所看到的结果通常都是不合逻辑的,相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神秘感觉,我更相信活生生的现实逻辑,所以,我对自己的这点“特异”本领直抱着不甚以为然的态度。
最打击我这种观相自信的例子,就是我大哥。我大哥仕途直平顺,现位居个实权局的副局长之职,权倾时,追随者众。他的意气风发至少持续了二十年,但直以来,我看他就是脸青黑的凶苦相,而且,晚年看上去极度不好。晚年不好?这结论下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大哥虽已快年满六十,身体却比我这四十刚出头的更强健,精力也充沛,还注重养生,不沾烟酒,身体方面是绝对没问题的;从其他方面看,大哥工作非常勤恳,平素衣着饮食也很简朴,尽管我不甚相信他的清廉,但我了解他的智识和能力,半年后他应该会平稳退休,后半生诸多事项早就安排妥当,妻贤女孝,就连小外孙女都聪颖美丽,从世俗意义上来看,在人口已达700万的绿城市里,像他这样的人生赢家可能都不足千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晚年不好?在这般铁打的现实面前,我敢对自己的那点“观相”本领有信心么!想到这里,在街边等着过马路的我都忍不住无语摇头。
城市还未尽醒,街角的罗森便利店却已经开始了晨间惯有的忙碌。这里已经是早餐的便利乐园。晨光灿烂清新又安详,工薪族们进店出店的身影却是与此刻天光极不协调的匆忙,开门关门的间隙,热烘烘的包子味儿夹杂着关东煮的汤汁味儿悠悠地泄溢出来。左侧的龙江路上,车辆还不算多,公交车已硬实实地塞满了人,辆接辆地吭哧而过。
我穿过了百盛后身的那条小马路,打算由百盛西侧的小广场穿行至位于复兴路街边的百盛正门。在正门那儿有家我熟识的报摊,我每天早晨去那里取我预定的两份报纸——《参考消息》和《环球时报》。走过小广场边上的阅报亭时,我像往常样瞟了眼阅报亭里张贴出来的《绿城晚报》。头版上,硕大的黑体字显眼地写着“齐生集团创始人齐子茂宣布退休”,下条的新闻小了两号字,但看上去仍然有些触目惊心:“涉嫌贪污受贿副局长齐文辉昨夜跳楼身亡”。心头涌上来的第个念头是,今天我们老齐家的新闻可真多,可没过半秒,我的身子就僵住了。
齐文辉?
齐文辉!
赶紧找到那条新闻的详述版块,小小的个小豆腐块报道看得我两眼发黑。齐文辉,我大哥齐文辉,我断定了晚年不好的大哥齐文辉竟然跳楼自尽了!
腿是软